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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0章 最後一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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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最後一戰……”

清亮男聲從阮慈身後響起,阮慈回首看去,才發覺鳳凰實則是與她身後一名男子說話,那男子身穿五彩袍服,身後留出長長披帛,猶如尾羽,看著年齡極輕,但氣息深不可測,儼然又是一名洞天。但二人對阮慈都是一無所覺,那鳳凰穿過阮慈身軀,和男子並肩站在一處,眺望遠處青空。

青空中彩光處處,全是空間裂縫,阮慈左顧右盼,城中並不見更多人影,但隱約有千百龐然氣息,在空中兩翼對峙,更有寶光縱橫,在空中投射虛影處處,此時氣勢場中隨意一個法力波動,在築基修士感應之中便是滔天巨浪,且其勢根本無法預估,也並非是雙方捉對廝殺這樣簡單,敵我雙方修士氣勢早已互相鎖定,在場中博弈不停,便是先天鳳凰現出真身,翺翔天際,這彩衣男子眺望遠方,也都只是其真身某一部分的顯現,巨量法力依然在氣勢場中糾纏,阮慈在此時似乎對洞天戰場了然於胸,知道築基戰場中,每戰不過是數日,也總有停歇的時候,但洞天戰場卻是曠日持久,動輒以千百年記,一旦入局,便猶如身入劫中,此劫未盡,亦無法提升修為,因此除非道爭,洞天真人之間輕易不啟戰端。

“難怪修道十年來,未曾聽說洞天真人出手,而且瑯嬛周天各洲之間布設迷陣,障礙重重,畢竟瑯嬛周天乃是各境界修士雜處一起,並無這樣的神通隔斷,洞天真人一旦開始爭鬥,便是要波及整座洲陸的大事,不知有多少修士的道途要因此受阻,甚至性命也被吞噬。各洲布設迷陣也是怕洞天爭鬥席卷周天吧,有了迷陣隔阻,打壞一座洲陸也就到此為止了……”

阮慈心中正是如此暗自思量,那男子已是又道,“凰陽,萬事萬物,真會有個終結麽?你又當真知道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戰,而非是涅槃前的又一次深眠?”

被叫做凰陽的先天鳳凰微微一笑,平靜道,“此次陰陽五行道祖即將借我主證道終結,到底我等會隨道祖寂滅至宇宙盡頭,還是歷經長久,再度涅槃覆蘇,此時的我們註定不會知道了。”

彩衣男子頷首道,“若是我主覆蘇,那麽陰陽五行道祖所證大道便有殘缺,可如我主真正終結寂滅,那豈不是印證了本方宇宙這條大道也並非完美?若是本方宇宙不再完美,本方宇宙造物又如何能夠完滿道途?既然本方宇宙大道註定完美,那麽我主終將覆蘇,陰陽道祖的大道也註定殘缺。此中道理,明白萬分,沒有想到陰陽道祖明知這一點,卻依舊找上我主。這一爭真是一往無前,令我也佩服他的氣魄。”

凰陽默立原地,狂風吹過,令她如墨長發在風中飛揚,猶如翩翩麗鳥、乘風而舞,她仰望青空,突地嘆道,“道祖之能,遠弗宇宙,卻依舊精進奮勇,為了更上一層境界,將所有一切全都付予。上境這兩個字,真是我們修道人唯一劫數。”

“陰陽五行道祖真能成功借我主證道,創世離去嗎?”

彩衣男子也隨她一起,望著空中極高遠處,喃喃地道,“我主又為什麽要應他這一劫呢?”

阮慈跟隨他們望去,卻是什麽也沒有望見,暗想那處應當是道祖戰場的映現,只是幻陣無法覆現出來。凰陽突地道,“他們都走了,勝負已分。”

阮慈聞言一怔,再探氣勢場中,果然已有一部分洞天法力倉促離去,其中不少甚至損失慘重,只是要說損失了什麽,她卻又說不上細節。如今氣勢場中只餘數百氣機,彼此間不存敵意,逐一回收,阮慈身後那座巍峨輝煌,遠超所有時刻的永恒道城之中,身影逐一浮現,有人含笑拈花,作涅槃狀,有人怒目圓睜,似乎蓄勢待發,準備最後一戰。更多人轉身作揖,似是在送別長輩,這些所有洞天修士似乎並不處在同一城中,有些似近實遠,氣息飄渺,有些又仿佛就在左近,彼此之間並不能互相感應,乃是在無窮宇宙中,茫茫各處為恒澤真人所戰的修士在此處的投影。

凰陽和彩衣男子並肩而立,遙望遠處,面上神色無悲無喜,凰陽伸出纖纖素手,喚了一聲,“鳳羽。”

不料這彩衣男子竟和秦鳳羽同名,阮慈不免多看了他幾眼,那男子握住凰陽的手,兩人似是在屏息靜氣等候著什麽。

下一剎那,天空突地亮起血色,紅雲倒掛,仿佛無名之血從空中流淌而下,所有一切景物全都凝固,連風也停在半空之中,只有鳳羽、凰陽二人的衣袂依舊飄拂,極遠極近之處,幽幽哭聲渺茫響起,宛若哀歌,那永恒道城無聲無息之間,猶如黃沙一般不再矗立,卻又因沒有風力,依舊堆疊成道城模樣,只是神魂已是不再。道城之中,所有洞天修士面上都流下血淚,躬身行禮,哀唱聲聲,落入阮慈耳中,已不能辨別。

“道祖將死!天地道哀!”鳳羽低聲說,“他要來了。”

“若我等再上一步,此時便知道我主能否覆生,也就知道了這一戰的結果。”凰陽輕聲說道,“上境……縱知是劫,也真想去看一看啊。”

她面上現出真誠笑意,緩緩松開玉手,向前飛去,此時空中似乎凝聚絕大阻力,令她一舉一動,都比平時要慢上百倍。但凰陽依舊不改其意,轉頭對鳳羽說道,“一往無前,我等都佩服陰陽道祖,摒棄那千百次的機會,只求這一世,只有這一次,是以才能這樣豪情萬丈、一往無前——這一次,我亦是決意,一往無前,再不回頭。”

鳳羽立在原地,面上閃過失落之色,口唇翕動,但阮慈已很難聽清他的聲音,仿佛有種巨大壓力,如黑雲壓城欲摧,無形間已是將這方天地壓得顫抖不已,五感也因此遲鈍,僅能從口型中辨別出他的說話。“他來了!”

他來了!

一道白光,猶如電閃,那凝滯天地驟然流動起來,又仿佛要將失速補上,比平時更快了數倍,凰陽在空中重新化為鳳凰,仰天長吟,渾身修為化為翙翙鳳羽,這其威其能,已動搖空間,隱隱令這方天地更加破碎,向著天空中崩裂一角撲去。

在這一刻,阮慈再次見到她曾見過的那一幕,只是這一次她站在雲端,以最微小虔誠的姿態,仰望那白衣人傲立空中,手中持著一柄煌煌長劍,只是一劍刺出,劍氣便是千百縱橫,向著宇宙各處而去,永恒道城之中,無數人面孔被同時那一絲劍氣照亮,這一劍竟是跨越時空,剎那間已橫越宇宙,鎖定因果,刺入那不知在宇宙何處的洞天真身道基!

鳳羽一聲長嘆,盤膝而坐,面孔逐漸被劍光照亮,凰陽在空中與那劍意纏鬥,巨翼揮出,將空間扇得片片破碎,縱使身分兩段,依舊回首啄食劍意,戰意不休。阮慈垂首望著下方朵朵血雲,又翹首望著五彩玻璃一般的破碎凝固空間,還有那空間之中渺然持劍的白衣背影,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,終究是嘆息一聲,“這就是道爭……原來還是由道祖勝負,決定最終收場。”

她之前便曾在想,洞天真人相爭似乎便已足夠決定道爭的結果,畢竟一個洞天真人,便足以消滅所有築基修士。如今才是明白,原來道爭之中,並非是不能對境界低的敵人出手,而是境界相當的雙方勢均力敵,彼此糾纏,都無暇抽身處理下一層修士,但只要一處不能維持對峙之勢,露出弱勢,便如同此時的恒澤真人,一旦被壓制,陰陽五行道祖騰出手來,一劍之下,便將麾下所有洞天修士全數擊殺!甚至只怕連元嬰、金丹還有那不計其數的築基修士,都逃不過東華劍這蘭因絮果,追魂攝魄的驚天劍氣!

道統被滅,那各分境界的空間逐層破滅,便如同樓層一般,被凰陽層層砸碎,一起往下塌陷而去,永恒道城在狂風之中被不斷吹散,墜向下方,洞天、元嬰、金丹,逐一消散分立,凰陽跌破到築基境中時,遠處道城之中,依舊矗立的十二高臺,也終於開始化沙飛散,那鳳凰勉力擡首,遙望舊主道基,眼中溢出一滴淚水,最終砸破最後一層祥雲,落入青空,這一次往下望去,不再是祥雲無盡,而是群山莽莽、綠水瀚瀚,終是來到了凡人居住的實在周天之中。

淚水自凰陽喙緣滑落,化作傾盆大雨,落入天地,鳳凰眼寂然閉攏,如巨山一般的鳥軀先後落下,在地面砸出龐然地動之聲,阮慈跟隨凰陽一起落下,立於她鳥喙之上,垂首望著那龐大身軀,那猶如峭壁一般的鳥喙,輕輕嘆了口氣:翼雲北望,原來說的是這鳳凰最後一眼,猶自北望道城。

她仰頭望著那傾盆大雨,似是要在這雨後的天空中,尋找一絲熟悉的味道。那大雨無窮無盡,很快順著鳳凰神血在地面燒灼出深深河床,血中不知多少精怪化生而出,卻又彼此吞噬,天地哀痛之意,徘徊不絕,大雨似乎永遠都不會止歇,阮慈癡癡站在雨中,雨滴敲在她面上,激發一層熒光,往下滑落,並不曾沾濕衣衫,些許濕意,反而更顯清麗,也不知過了多久,她似有感應,向空中躍去,如同乳燕一般,伸手捉住一點雨滴,低頭查看。

雨滴盈盈潤潤,在她掌心滾來滾去,猶如明珠,似乎蘊含了無窮無盡的靈炁,被她雙目註視,毫光大放,將她四周照徹,也不知過了多久,方才漸漸黯淡下來。阮慈轉身四望,發覺自己站在一處密林之中,往前走了幾步,見到一個小池,中有五層高臺,那高臺顯然被人從中截斷,留下的只是殘破樓臺,一個銅盤倒在高臺一角,那玉池也已然幹涸,池壁上有一道水痕,仿佛剛才有一滴水珠,從池壁沁出滑落,此時卻已不知去向。

“這便是恒澤玉露,”阮慈踱到池邊,又望了手心一眼,“道祖靈液,便只有這麽一滴,也足以激發這許多變化……”

為了這一滴靈液,死了多少修士,更有多少驚才絕艷的修士正為其奮勇向前,阮慈也算歷經艱難險阻,終於奪得此露,可不知為何,她心中一動,興之所至,竟是翻轉掌心,將玉露重新傾回了池中。

玉露入池,緩緩滑倒池底,似乎並無絲毫變化,阮慈註視著那明珠一般的靈液,輕聲自問,“道基仍餘、靈液尚存,涅槃道祖,當真已經湮滅了嗎?”

道名喚出,天地微震,玉池中靈液滾動,由一生二,由二升三,不多時已是玉池水滿,十二道基重鑄,但那高臺之上並無更多變化,只有一聲幽幽長嘆,由池中傳來,一名少女從高臺後緩緩行出,面目轉眼即忘,無從描述,只有幽然聲響回蕩。“雖未湮滅,但已是舊日宇宙殘黨,道友,陰陽這一局,你看明白了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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